风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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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姜】长不归

写在前面的话:
本章和刀男人已经基本没有啥关系了,所以就没打TAG,全是审神者自己回到天朝历史的经历,大概内容就是她在自己想要救的那位大人战死后将其带回去安葬。
有声优梗出没。有历史微腐向出没。
没什么兴趣的观众可以跳过这一段_(:з」∠)_


存为久别离。

没为长不归。


鬓染白霜的老将军放下了手中羊毫,案上烛火在纸面上摇曳出一片昏黄。

老将军仔仔细细地将那张墨犹未干的纸折好,青筋虬结的手背上满是细小伤痕,却仍然稳健而有力,见不到半分颤动。

摊平,压整,放入信封内,再封好口。书信没有落款,老将军也没有再提笔补上的意思,而是转过头,怔怔凝望了许久案上一角静静躺着的佩剑,叹息一声,风霜不减其芒的眼神瞬间就苍老了下来。

他正欲开口唤人来时,却听见房间外起了轻微骚动。不过片刻就有一名亲兵匆匆赶来,抱拳道:“大将军,有司徒府上两人求见。”

“既是司徒遣人来,为何又有骚乱之声?”

“属下见那二人面生,疑似有诈,将其拦下盘问。但有一人让我带句话给将军,说……说……”

老将军蹙起眉头:“不必吞吞吐吐,直说无妨。”

亲兵抬眼飞快地觑了老将军脸色,又低下头去:“……望陛下忍数日之辱,维将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日月……”

余下的话自动没了声音。

老将军双手扶着桌案,缓缓站了起来。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脊背却仍然笔直挺拔,犹如一柄长枪,又似传说中支撑天地的天柱一般,绷得极紧,给人一种即使就此折断也绝不会有半点弯曲的错觉。

“看来这二位……必是能人。请。”

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老将军一双不见半分浑浊的眼眸瞟向案上书信,嘴角慢慢勾出了一个十分讽刺的弧度。

他准备密与后主的信中所书,和深夜时前来拜访的这二位传来的话竟一模一样。

片刻后庭院内就传来了脚步声。老将军一探手,将案上一角的佩剑抄入手中,门上映出那一对身量相仿的人影时,鞘中一缕刺目寒光绽开,向着推门踏入屋内的少年人疾刺而去。

少年人身后跟着的青年手腕一动,似是要拔剑的模样,却被少年按住了手腕。

那剑尖抵在少年眉心处,再进一分便能将他面门刺穿。少年轻轻眨了眨眼,用一种叹息般的语调慢慢开了口。

“……遍观诸将,无人可授,独汝可传吾书,切勿轻忽……”

少年轻柔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室内,老将军握着剑的手却随着那一字一句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最后竟连佩剑都再拿捏不住,剑柄脱手,长剑“当啷”一声落了地。

少年俯下身,将剑拾起。手指拂过柄上金嵌“青釭”二字时微微一顿,随即双手托着剑举过头顶,一弯腰,单膝跪在了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深吸了口气,接剑还鞘,随即摆了摆手:“何必行此大礼……我竟不知钟司徒手下何时出了这等厉害的女将。”

那少年——少女直起身来,垂下了眉眼,轻声道:“大将军,我并非钟司徒麾下,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我只是一介草民,曾受大将军之恩,难以为报,因此才想……还大将军一个心愿。”

“我从不记得何时曾施恩于你。”老将军已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闻言摇了摇头,复又回到案前,“料你也非司徒门下——钟司徒倘若有你二人这般属下,早设计将那结巴斩了,何须等到眼下才与我合谋动手?如此好意维领了,恕维不远送,二位请。”

被下了逐客令的少女却没有离开,而是将头盔摘下,仰起头怔怔望着老将军。甫一望见被头盔遮掩的面容,老将军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那少女容颜称不上十分美貌,最多不过中人之姿,却令他无来由地想起了尚且年少时的他自己。

“你……姓什么?”

少女身边的青年一把攥住了少女手腕,身上戾气浓厚得似乎一触即发,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少女安抚地隔着一层盔甲轻轻拍了拍青年手臂,眼睛稍稍弯了弯:“我的姓自大将军处来。大将军姓什么,我便姓什么。”

一片沉寂。

“大将军。”少女低下了头,“您一定……很想见见武侯和赵将军吧。”

似乎是错觉一般,少女提到赵将军时,座上老将军绷直的脊背微微弓了一点,再仔细看时,却又像是之前眼花了一样。

这个国家最后一柄毫不动摇的枪,武侯逝去后这最后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

沿着那两位故人的指引,从不会迷失方向。

耗尽最后一分力气,流干最后一滴鲜血,即使步履维艰摇摇欲坠,仍然坚定不移地走在那条路上,直至轰然倒下。

少女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带您去见武侯……和赵将军。”


突然出现的少女有一项极为特殊的能力——有着能够撕开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并能自由地在其中穿梭。

“大将军,前面就到了……”少女握着老将军苍老却宽大温暖的手掌,和身后沉默寡言的青年一同行走在缠绕着雷光与影像碎片的通道里,“马上……就是祁山了。”

祁山之后……便是五丈原。

少女的声音显得十分低微而细弱:“我能回溯的上限只能到这里了。大将军,对不住……”

老将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头顶温柔的触感让少女眼圈一红,将未尽之言全部吞了回去。

“走吧……去见先师。”


一行三人落地时所处的位置非常微妙,不偏不倚在主帐外一步之遥。军中戒备森严,一行三人陡然出现,便被兵士围了个结结实实。

为首的参将正欲下令将三人拿下,帐中却传出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此三人乃吾所请之客,不可怠慢。”

顿了片刻,那声音又续道:“三位请。”

少女大大方方地向一旁一头雾水将剑收起的参将点了个头,带着身后青年掀帐而入。老将军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在原地立了许久,才终于伸出手,以极轻的动作打起了幕帐,屏息凝气,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

幕帐掀开的那一瞬,时光汹涌如潮自他身上一掠而过。仿佛他仍是三十年前初降的年轻小将,被丞相差人唤来帐内。仿佛那根主心骨从未倒塌,仿佛……

仿佛孤风凄雨支撑季汉的三十年只是一场黄粱大梦。

乍见主座羽扇纶巾含笑抚须的先生,老将军笔直如枪的身形骤然晃了晃。身旁少女吃了一惊正想上前搀扶时,被老将军慢慢挥开。

像是被抽掉了一直支撑着他的一股心气,老将军的脊背慢慢弯曲了下来。失了如同出鞘利刃一般的气势后,竟就苍老得如同即将燃尽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先生遥遥望着老将军,面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笑容带了一抹苦涩,随即转过头,示意少女与青年落座。

“昨日忽有所觉,将士来报有三位贵客来访,片刻后惊醒方知是梦。梦中三人形貌与三位相近,那贵客定是三位无疑。不知三位前来寻吾,所为何事?”

少女一反帐外的落落大方,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般地又摇了摇头,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不……丞相,我……大将军……”

一直立在帐门处的老将军似乎回过了神,上前几步,走到近处,双膝一屈,竟就这样跪在了地上。

花甲之年的老将军以左手按右手,缓缓叩首到地,稽留许久许久。

“维……有负丞相重托。丞相厚恩,万死不能相报。纵身死魂消,不使汉室终灭。”

先生垂首望着跪伏在地执弟子礼的老将军,低垂眉眼顷刻间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意:“伯约……伯约啊……”



三人并未在祁山停留太久,趁着夜色正深时悄悄离去了。到了附近的山坡上时,天边刚刚亮起一线微光。

借着有些微亮的天色,少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似乎愈发憔悴的老将军。察觉到少女躲躲闪闪的视线,老将军转过身,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只是笑容里满是难以言说的疲惫和苍凉。再仔细看去,那风霜不掩其芒的双眸里竟然含着一丝茫然。

少女不敢再说什么,悄悄地向一直随侍身后的青年招了招手。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青年走上前来,仍然沉默着,有些迟疑地抓住了少女伸出的手掌。

“大将军……”少女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们……去见赵将军。去见……少年时的赵将军。”


这一次隧道的尽头是一个洞窟内。兴许是因为狭窄的空间难以承受时间扭曲撕裂的力量,洞窟穹顶在三人自隧道中走出的那一刻,落下了细碎的土块与石头,塌陷了一小部分。

老将军挥手驱散开面前簌簌掉落的尘灰,却仍旧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少女与扶住少女的青年也一样的狼狈不堪灰头土脸。

三人正手忙脚乱时,滚滚烟尘中陡然传来一声清喝。

“来者何人?!”

即使拜别武侯时都没有流泪的老将军,听到这个声音,双手扶着膝盖,竟就这么红了眼眶。

飞扬尘埃中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绿衣将军单手提着长枪,少年英气勃发的脸庞轮廓清晰。老将军怔怔地望着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无数次臆想却从未见过的少年将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曾伏在弥留的将军榻边,那位头发花白的将军气息微弱,将自己的佩剑塞进他手里,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发顶。

将军对他说,别哭啊,小麒麟,别哭。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时的将军白首迟暮,而他稚嫩年少。

而今他行将就木,与他年少的将军中间横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十年。

他想笑,想像建兴七年时的自己那样,喊一声赵将军,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徒劳地攥紧了腰上佩剑的剑柄,“青釭”二字硌得掌心生疼。

“哎?”少年将军身后探出了一个扣着单片镜的脑袋,“怎么了?”

看到那个少年的瞬间,少女松了口气,晃了晃手里一直拉着的青年的袖子,将他往单片镜少年的方向推了过去。

少年将军神色一寒,手中长枪一挺,作出了防御的态势。皮肤黝黑的青年被少女一路推着走,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带了点茫然。

接下来他就不茫然了,戴着单片镜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顿时笑了起来:“哎呀,是你。”

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青年居然开了口,声音十分好听,优雅而沉着,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意味:“啊,是我。”

如果他脸上不是一副惊恐得好似活见鬼的表情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倘若仔细去听,这站在一处的二人声音几无分别。

皮肤黝黑的青年就这么带着一副“我的嘴为什么自己在动”的惊恐表情,和单片镜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少年将军见那二人相谈甚欢,原本绷紧的神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笑道:“原来你们是他的旧识?”

少女悄悄地拽了拽老将军的盔甲,而老将军却似毫无所觉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回应。眼见着少年将军疑色渐重,少女只得放开了老将军的袖子,上前几步,磕磕绊绊地引走了少年将军的注意力。

“啊,是,我们……”

孤身一人立在原处的老将军仰起了头,狠狠眨了眨酸涩发疼的眼眶,将即将流出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隔着一层水雾,隔着孤身挣扎的三十年。他睁大眼睛,近乎贪婪地用带着泪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面前少年将军年轻而俊秀的面容,片刻不肯稍离。像是要用这从上天处偷来的短短瞬间,将他的少年将军分毫毕现地烙在心上。

然后老将军缓缓地直起了弓着的脊背,似乎在武侯处被抽走的,支撑着他的心气又回到了身上。这年过花甲的老将军目光又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最后一丝茫然与胆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点燃了自己衰老的残躯,即将熄灭的火焰在他身上又重新燃烧起来——即使以尸骨无存为代价。

足够了。老将军想。

他用尽余生去怀念早已逝去的故人,这两位故人,成为他的方向,成为支撑他的执念与力量。

这样就足够了。

他将带着胸口这一点微弱的念想继续前行。



正月十八。城门之下喊杀震天。

老将军与钟司徒如约举事。

少女与青年换了两套敌军军服,混在敌方兵将中悄悄地向着持枪浴血而战的老将军靠近。

“等下不必管我,等……之后,马上抢一匹马,往南方冲杀出去,我随后就到。”

青年微一颔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还是落到了少女肩上,轻轻拍了拍,带着不易觉察的安抚意味。

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逐渐逼近的敌军之中,老将军靠着城门的立柱,手中的银枪跌落进和着鲜血的尘埃里。

原本握枪的那只手上臂插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深吸了口气,反手拔出了腰间从未离身的佩剑。

剑刃闪着青幽幽的光,剑柄上青釭二字贴着他的掌心。

细碎的雪花从阴沉沉的天空慢慢飘落下来,拂过他的头顶与脸颊,像是那个人温柔的抚触。

大势已去。天命将尽。

他狠狠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红得刺目的血液流淌出来。

他将自己钉在了守卫了一生的城门上。

那一刻寂静极了。只有雪花簌簌落地的轻柔声响。

敌军之中的少女捂住了嘴,将哭泣声死死封住。

周围的敌军先是持着兵器,小心翼翼地等了半响,才高声叫喊着,举着刀剑一拥而上。

少女深吸了口气,拔出了军服腰间悬着的长剑。

就在利刃即将斩到老将军的尸首上时,一线极快的寒光一闪即没。片刻后传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那敌兵捂着只余半截鲜血狂喷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而此时那只断手才堪堪落地。

身着盔甲跃入包围圈的少女将剑一抖,大开大阖地绕身一周,手里一柄长剑生生被使出了大刀一般重如泰山的气势,一时间敌军慑其威势,纷纷后退。

少女逼退敌军后没有半分停顿,把老将军胸膛的剑拔出,收剑入鞘,再将尸首抱起,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下一刻包围圈外传来一声马嘶,青年提刀勒缰居高临下地对少女伸出一只手,将那少女连同老将军拉上马背,片刻不停,拨马便走。

就在他们二人即将脱离战场时,一声弓弦颤动的声响伴着刺耳尖啸飞速逼近,直指那青年后心。少女仅仅只是扶着老将军不落下马去就已经十分吃力,只得将身体一偏,挡在了那风声去路上。

下一瞬一根羽箭钉入了少女左肩,带起一蓬血花,余势未衰地拉拽着少女狠狠撞在了青年后背。而青年眼都未眨,借着这一箭推力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



锦屏山麓顺平侯墓旁,另起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

无碑无名。

无人知晓,那位史书上死无全尸仅余衣冠冢供后人凭吊的大将军,于此处安歇。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却终于能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与他的将军比邻而眠。

再也不必孤身一人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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